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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北京最后的挂历店,见时间撕掉了40年

看客 看客inSight 2021-03-02

“你知道什么叫‘白扯’吗?

扯着扯着,日子就过去了。”




在北京黄城根附近,向任何一个老炮儿打听“挂历店怎么走啊?”,他们都会以十足兴致回答你:“是内(那)老头儿开的吧?您就沿着西黄城根北街一直走,路边儿就是。”末了还要加一句:“嗐,这年头,谁还去买挂历啊?”


从地图上看,黄城根北街四周坐落着故宫、西单、金融街和北海公园,清一色是著名景点,而黄城根北街37号——挂历店的所在,在地图上却搜不到。


耐着性子一路打听,2小时后,我们终于在一溜儿灰砖土瓦的四合院平房堆里找到了37号。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,没有门脸儿,最显眼的是一个崭新的红纸板,上面印着6个白漆大字——“金大爷挂历展”。



下午4点多,大门紧闭,店主金安光不在。一位老邻居碰巧路过,招呼了几句:“他这儿没什么生意呀,来了也就是坐着玩儿。”


沿着狭窄的巷道往里走,满墙的手写纸板十分醒目,“挂历台历,正常营业”,“挂历、文具、百货、手机线、日用杂品”,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存在感。黑色的墨汁早已浸出了边儿,纸板也微微泛黄,告诉人们世事沧桑尽在眼前了。


每块纸板的底下都附有金大爷的电话,每3个数字间还都贴心地画了分隔线,生怕拨号的人看花眼。


我们打通了大爷的电话,约好一周后见。


在皇城根,挂历店的指示牌常常引来路人侧目。




金大爷的挂历宇宙


时值盛夏。今年已过一半,明年还有半年才来,前后都不是买挂历的时候。


见到金大爷时,挂历店的门脸比上回“隆重”多了——知道我们要来,他特地把2块喜庆的纸板拿出来,上面写着“欢迎光临”“中国挂历文化博物馆”的字样,旁边还衬了好些巴掌大的红皮日历。


电视机也被搬了出来,画面里循环播放着中外电视台对他的访谈,引来路人的纷纷侧目。电视柜上,一个红色箭头极其醒目,直指胡同里的挂历店。


在我们到店里之前,大爷认认真真地布置了一番。


这是一家相当international的挂历店。


大概是从监控器里看到我们来了,金大爷隔老远就出来迎接,但一看我们才来3个人,他表情略有失望:“那些北电的学生来给我拍纪录片,好家伙,呼啦一下来十多个,拍出来全拿一等奖。”接着又说,“央视的也来过,他们拍完我,又去了非洲、美洲和欧洲,一去就是五六个月,厉害着呢!”


说完,大爷不停邀请我们去门口坐着看他以前的采访视频,还找来一块大泡沫板盖在电视机上,生怕临近中午的阳光把它晒坏。


大爷在调试电视机。


挂历店不大,里外两间加起来约摸20多平米,仅容2个人并排通过。眼见之处,尽是各种比我岁数还大的挂历:80年代多见名家字画,90年代则是“共和国缔造者”系列的巨幅领导人画像。


五六十年代的也有。“那都是我们的父母辈了!”我们好奇地翻看着,不时发出惊叹。


进入金大爷的店里,仿佛就进入了一个挂历宇宙。


目之所及,全是和挂历有关的元素。


40年来,挂历图案不停在变化,新样式层出不穷。


据金大爷介绍,五六十年代的挂历以手绘画居多,大多表现人民公社和劳动模范的生活,常见的有身穿对襟上衣、肩膀扛枪、在田间地头面露微笑的妇女形象,以及包着头巾的女子接受白大褂大夫号脉的情景,当然也不乏样板戏经典——革命京剧《红灯记》里的镜头。


一副1954年的“挂历”,当时还兼具了工作记事的功能。


店内最古老的挂历来自1942年,彼时挂历刚出现不久,前身是月历牌。


革命语录也一度时兴。一副1967年的挂历上就写着“一定要解放台湾”;而在另一副“1965年历书”的封皮上则印有“人民公社万万岁”字样。


图为1950年代的挂历(右滑查看更多)。这个时期的挂历很少对内发行,大多对外赠送,承担外宣功能,有时是中英对照,有时甚至全是外文。图案离不开建设成就、祖国风光、电影剧照等。


六七十年代,挂历上常见标语(右滑查看更多)


1970年的挂历,多表现工农生活、革命题材。


到了风气渐开的八九十年代,情况就不一样了。在一众领袖、风景图中,美女挂历杀出重围。


率先登上挂历封面的是当红的电影明星们,大爷的店里,有笑颜如花的晓庆阿姨,也有1984年首播的《红楼梦》里扮演林黛玉的陈晓旭;紧接着无名美人也开始走俏,尤其是80年代末,大尺度泳装美女成了店里的头牌。画面也不再只是大头特写——展示女性身体线条的挂历封面开始走俏。


同一时期,能与“大美妞儿”拼销量的就只有世界名车了,回忆起来,印有兰博基尼康塔奇、法拉利特斯塔罗萨等世界名车的系列卖得最好。


关于这个现象,金大爷觉得很好理解:1949年以前,家家户户挂的是月历牌,印制粗糙,款式还单一,不是福禄寿就是大胖娃娃抱个鲤鱼的图案,且一律红绿配色,谈不上美观,主要“讲求实用”。改革开放以后,月历牌逐渐发展成挂历的样式,加之新的向往不断从缝隙中冒出——豪车、美女、地标等摩登玩意,自然就成了装点家居的佳品——往通俗了讲,就跟饿了好久突然上菜一个道理。


改革开放后,时装模特封面的挂历曾风靡一时。(右滑查看更多)


1980年代的挂历。彼时旅游的概念在普通家庭还不常见,印有名山大川和风景名胜的挂历能满足人们看世界的愿望。


1991年,中央电视台台柱登上挂历封面。


1993年,伟人画像挂历风靡一时。


进入21世纪以后,老百姓钱包鼓了,早已触手可及的汽车、美女逐渐过时。书画、花卉、风景、生肖、伟人、福字反倒成了常青款。


在一份印着“抓革命,促生产,促工作,促战备”的挂历上,金大爷用5个小夹子固定住边角,防止卷角和损坏,还有一些挂历被包上了透明的塑料皮。成百上千的日历就这么层层叠叠地挂着,一直通到4米高的屋顶。


“最老的是哪一年的?”我问金大爷。


金大爷努努嘴,手朝上方指去:“呐,你看那个小不点儿。”


顺着指向望去——与其说挂历,它更像一个小笔记本,12个月的月历被浓缩到一寸大的页面,更多的空间留给个人信息栏和记事簿,都是英文,“这是1942年的,我妹妹在美国给我收的。”


类似的特殊工艺挂历还有很多——我们在挂历墙旁边的小柜子上,还看到了一摞印了字的盘子。它们产自100多年前的美国,金大爷一把掀起后面的帘子,里头还有好几箱。


“10万我都不卖。”金大爷对之极为珍视,“实话跟你说吧,就在前几天,帮我收到这些盘子的人走了,50岁,在美国突发心脑梗。”


印在碟子上的挂历


木刻挂历


来的客人不同,金大爷会为他们介绍不同年代和主题的挂历。


怀旧的老年人爱买伟人挂历,天安门、鲜花、红背景等元素不可缺少;知识分子喜欢泼墨山水、工笔花鸟,齐白石、张大千等名家之作是首选;如果是新婚小夫妻,则推荐买宝宝挂历,寓意早生贵子;家里有孩子的话,可以来个书法挂历……


“每个人喜欢的不一样,人的层次也不一样,有的人就想看看日子就完了,那就挑本最便宜的5块钱带走,但有的人就偏要大气的,要1.5米x1米的。”


如无特殊需求,金大爷一般给客人推荐最简单的家用样式。


让金大爷印象颇深的是一位加拿大华人。每年过年,他都要来店里买上几十本挂历,送给旅居各国的华人朋友,“他说代表华人同胞对我表示非常感谢,还说让我把店坚持开下去”。还有位“正部级干部”,92岁了,“每次来都开着红旗车,带着警卫,一年来我这儿两趟!”金大爷颇为自豪。 


当我问到顾客里有年轻人吗,金大爷却不耐烦了:“年轻人都不需要!都有手机了,还需要什么?!”


宝宝挂历流行过一段时间,但进入21世纪后就鲜有人问津了。




如此“挂历”三十年


金大爷的一天通常是两点一线,往返于家和挂历店之间。


夏天的北京,5点半不到天就蒙蒙亮了。金大爷通常会趁着早晨的清净,独自出门遛个弯儿,然后赶在8点前带着早饭回家,吃完早饭后督促老伴儿吃药。


两顿饭的中间,金大爷会来店里待上一会儿。大多数时候,小店并没有顾客登门,他便独自一人在店里转来转去,寻思着怎么把店里收拾得更好看:“你们来之前,我专门打了新的柜子,下次再来的时候,保证墙上又是一批你们没见过的新挂历。”


金大爷在店内,烟不离手。


掰掰指头,他已经和这些挂历纸度过了40多年。


1962年,金大爷还是年轻小伙,16岁进了“二汽(北京第二汽车制造厂)”工作。搁那会儿,这可是个人人羡慕的铁饭碗,结果有一次,他的手指在机械事故中受伤。“你看,现在小拇指还短一截儿呢。”说起旧事时,他伸出左手给我看。


恰逢1978年改革开放前后,家里人顺着大潮做起了小生意,“就卖‘轻松方便’的挂历和图书”。工作中断后,弟弟妹妹干脆就邀请金安光一起做买卖,卖出1本就给他1块钱。


“当学徒工的时候,一个月才16块,3年后转正能拿38,表现得好,4年后能拿42。”金大爷一口气报出一串数字,没多久,他便办了“内退”,摇身一变成了中国第一批个体户。


金大爷和顾客讲起当年,下排的门牙早掉光了。


改革开放初期,走在路上都能踢到发财的机会,金大爷曾跟《北京晚报》回忆过,那会儿大街上全是做生意的,开饭馆的、开旅店的、卖工艺品的、搞装修的,“能挣钱的都出来挣钱了,谁愿意受穷啊?”


八九十年代,挂历热潮兴起,金安光也撞上了这样的机会:“(卖挂历挣到的钱)让我太知足了。”


记得不是1978还是1979年了,小店在平安里开张,金安光给它起名“京华书店”,挂历还不是主营业务。那会挂历还是个奢侈玩意,“将近10块钱一本”,而大家的工资“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”,因此在普通老百姓家里还很难看到。


到了80年代中后期,北京城里很多收益好的单位会在春节前夕花公款买挂历分给职工,加上“美女挂历”大火,挂历逐渐成为百姓们喜爱的年节礼品。朋友见面、上门做客,讲究捎本挂历,为了让老师多关照孩子,家长也会买本挂历送老师。


“没有本挂历,不叫新一年。”家家户户达成了这样的共识。在没有智能手机的提醒的年代,人们全凭墙上的一纸挂历计算着年月;每逢岁末,郑重地换上一副新挂历,旧的一年才算是翻了篇。


与上个世纪的挂历相比,2004年的挂历款式和装帧都有了明显的变化。


“八九十年代,日历印刷厂是国营事业单位,属于北京的各个出版社、彩印厂、电影印刷厂和书店。”金大爷回忆。


临近9月和10月,印刷厂的机器便昼夜轰鸣赶制,北京城的挂历也摊一个接一个支了起来,光是一条街上就开了三四家挂历店。1990年前后,金安光从印刷厂进货,“拉回来一车,恨不得没卸完货,就都卖出去了”。他盘算过,1年卖1万本不成问题。


邻居赵大爷对当年的盛景仍记忆犹新:“至少三四十年吧,生意一直好到脱不开身。”他今年86岁了,头上仅剩几根黑发,已经记不清和金安光互为邻居了多长时间了,只记得“以前吧,挺大的那纸箱”,他朝我比划着,“好多箱,都装着挂历,一车一车地发走”。


金大爷把中外报纸的报道都悉心裱了起来。


这样的光景一直持续到90年代末。这些年间,挂历的价格没怎么变过,从十多块涨到二三十元,人们的收入不知道翻了多少倍,挂历却卖不动了。


1996年,北京市下令禁止公款买挂历,单位不再大批量订购挂历,金安光发现,店里“生意不好了”;挂历的热潮悄没声儿地褪去,北京的印刷厂眼看挣不了钱,渐渐地也就做不了。


“全搬家了,北京不让开这种污染环境的工厂,都搬到广东去了。”金大爷重重地叹了口气,白烟圈罩着他的脸。



之后,“京华书店”的书也卖不动了,“当年可是畅销书啊,现在全变旧了”,他尝试过将店面劈成两半,一半专卖文具,但无补于事。


在一次次“升级改造”中,出售的东西变了又变,但挂历却始终占有一席之地。


千禧年到来,街道改造,位于平安大街的“京华书店”面临拆迁,金大爷蹬着三轮车,一趟趟地把挂历运到黄城根的新店址,那是他老伴原来的家,有两个门脸儿,挂历一摆出来,过路的人都能看见。


前几年,胡同也改造,好不容易张罗开的门脸儿被水泥糊上,附近的店铺陆续关门,但金大爷不肯。


由于“开墙打洞”,挂历店原来的临街大门被封。


儿子理解不了他——这生意一年就做一回,挣不着几个钱——“像街坊邻居一样把房子租出去多好啊?”城管也不时上门劝说,让他别在这开店了,他不听。


为防城管上门骚扰,这位连微信钱包提现都不会的七旬老人在店里装了n个摄像头,从胡同口到进门,一个死角也不留。


40多年后,挂历不能再给他带来“太知足的收入”,却成了他放不下的执念。他甚至给出了一个夸张的形容:“挂历就是我的生命。”


它们就这样雷打不动地挂在墙上,见证了时代变迁;那些印有俄语、英文的外国挂历跨越了100多年的岁月,承载着世界各地不同人家的故事,最终也来到金大爷的小店里,被他小心翼翼地抚平、擦净,裹上包装膜,挂在墙上。


大爷翻看着自己收藏的挂历。


每天他会来挂历店坐上一会儿,有时候是两三个小时,有时候是几十分钟。


他最舍不得的是那些老顾客,有人从中年时开始从这儿买挂历,现在已经年逾古稀;有人搬了家,一到年底,定会坐着2个小时公交回来买;在留言薄上,有位署名为中财老师杨庆鄂的写道,过来是为90岁的老爸买挂历。


大爷店里有本留言簿,很多顾客写下对大爷的祝福,还表示“明年再来”。


“每次到店里,就感觉时间没有流逝,人们还没有走啊。”


唯一的变化是脚边多了一条无名的狗,那是前几年,附近几个孩子送过来的小流浪,金大爷给她取名“黑妞”。黑妞不喜叫唤,总是趴在他脚边,静静守着。




“扯”着“扯”着,日子就过去了


我们在挂历店待了大约4个小时。期间没有一个顾客。城管倒是来了一次,还没进门,金大爷就从监控上看到了对方,他的语气迅速上昂:“你来做什么?不卖给你!你走吧!”


前两年,媒体来采访他时,门口除了写有“挂历展”和电话的纸板外,还有一些更有人情味儿的留言牌,“中午吃饭,30分钟回店”,“下午停业半天,带老伴出门,明天开业,谢谢”。一笔一画,工工整整。


这一次,我们却没有看到。


“买挂历打电话”的告示倒是一直保留着。


他今年74岁了。和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,每当我说完一个长句子的问题,他会明显地迟疑,让我再说一遍。有时我放慢语速,分拆成几个小短句,连续重复问上三四遍仍无济于事。


“嗐,说不清楚呀,这里面事儿多了去了,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,知道吗?”只有两个话题能够使他迅速亢奋,一个是照顾生病的老伴,另一个是不停上门劝说他的城管,前者让他疲惫又不忍心,后者让他愤怒。


他尤为关心我成家没有,北京人还是外地人。甚至在采访完后过了一周,我还接到他打来的电话:“什么时候再过来坐坐呀?没什么,就是有个男孩子挺不错的,30多岁。”末了又嘱咐:“有空来玩啊。”


大爷的背影


那天,我问他上一次卖出挂历是什么时候,他支吾着说不上话,过了会儿,才自言自语道:“我这是下半年的生意,你们要10月或者11月份来啊,那时候就有人开始买挂历了,买上几本送朋友、送留学生,或者自己带上挂历,去美国和加拿大看望孩子去,就是这样看着,看着。一年到头,买上一本挂历好好看看日子,这是咱中国的传统文化啊。”


临近下午1点,我们正准备离开,终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顾客,也是位上了年纪的大爷,挑挑拣拣,最后选了本最便宜的、带黄历的台历。


“20。”金安光说。


“我只有10块和100的啊!”对方递过去100元的钞票,金安光接过,回里屋翻找零钱,没有。


“算了算了,你先给10块吧,下次记得给我送来。”


“好嘞,谢谢您。我可能得下周再来了。”


来买挂历的老主顾


金安光目送对方远去,又走进里屋坐着,独自等待下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顾客。


“(今年)一年366天,我营业365天,就休息一天,那是大年初一,我领着我老伴儿逛庙会去。”金大爷没出过远门,家人说过多次要带他出去玩,广州、深圳、东南亚,他报出一串出游地点——这大概也是一个生在北京、长在北京,在北京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,能想到的最远的地方——但他都拒绝了,怕客人来了找不着他。


“我哪儿都不想去,也不打算出去了,就守着挂历。”


无论客人要什么样的挂历,金大爷总能第一时间从层层叠叠的挂历堆中翻找出来。


“你知道什么叫‘白扯’吗?”他问我,见我摇头,说,“刚才卖出去的那本就叫‘白扯’,你看那白色的日历纸,一天一张,今天过了,就扯一张,明天过了,又扯一张,最后来就越扯越薄,这一年就完了,明白吗?”


这话让我想起2015年的一篇报道。那时,大爷也许还没老到记不清开店的具体年份,他对着当时来采访的北京青年报记者说:“老人早上撕一片日历,是在告诉自己,自己又活了一天。”


不少老主顾是这么和他说的:“我年年都来这里买你的挂历,要是哪一年年根儿我没来,老兄弟,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吧?”



参考资料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
[1]2018年,《北京晚报》,《这家小店承载一代北京人记忆,店主经营40年梦想能开挂历博物馆》

[2]2019年,《北京青年报》,《京城最后的挂历店一位老北京的坚守》

[3]《健康之友》,《有一种怀旧叫挂历有一家小店卖回忆》

[4]2015年,《中国青年报》,《金安光:卖挂历》



文  陈明辉  |  摄影  李晶  |  编辑  简晓君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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